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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门这边有条冰冷的沅江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死寂的银光,江风带着浓重的水腥气扑面而来。
远处江滩上,一片低矮的窝棚区像匍匐的怪兽,几点稀疏的灯笼光在夜风中摇曳。
“轰!”
一声沉闷的爆响!
紧接着,江滩俘虏营深处猛地腾起一团巨大的火光!
瞬间将那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!
火光中,人影幢幢,惊呼、怒骂、惨叫声乱成一锅粥!
“操!曹蛮子!”
刚赶到的石午阳心提到了嗓子眼!
几乎是同时,
“扑通!扑通!扑通!”
三声清晰的水响从火光边缘的江面传来!
“下水了!曹头儿他们下水了!”
报信的那兄弟嘶喊。
“放箭!放箭!射死他们!”
俘虏营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!
几十支火把迅速向江滩移动,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,
“嗖嗖”地射向漆黑的水面,激起一片片水花!
“冲过去!堵住追兵!”
石午阳血灌瞳仁,拔刀出鞘,率先冲了出去!
身后八九十条汉子如同出闸的猛虎,怒吼着扑向江滩!
江滩上一片混乱。
几十个衣衫不整、刚从窝棚里钻出来的绿营兵正乱哄哄地朝江边追,被石午阳他们从侧后方一冲,顿时人仰马翻!
石午阳这边的人都是野人谷里杀出来的老手,下手又黑又狠,刀砍枪捅,闷哼声、骨裂声不绝于耳!
绿营兵被打懵了,阵脚大乱!
“曹蛮子!上岸!快他妈上岸!”
石午阳一边挥刀劈翻一个挡路的绿营兵,一边冲着黑沉沉的江面嘶声大吼,
“江里有哨船!哨——船——!”
仿佛是回应他的吼叫,黑沉沉的江面上,几点幽暗的灯火正从上游方向无声无息地快速飘来!
是水师的巡江哨船!
江水里,曹旺显然也看到了那致命的灯火!
他猛地从水里探出头,抹了把脸上的水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:“狗剩!带娃子先走!”
他一把将身边一个瘦小的身影狠狠推向岸边浅水处,自己则和另一个精悍的汉子手脚并用地扑腾着往岸上爬!
“压上去!接应!”
石午阳眼睛都红了,带着人死命往前冲,硬生生将混乱的绿营追兵逼退了一段距离!
曹旺和狗剩浑身湿透,像两只落汤鸡,连滚带爬地冲上岸。
石午阳一把抓住曹旺冰冷湿滑的胳膊:“快走!”
“娃子!娃子呢?”
曹旺喘着粗气,眼睛四下扫视。
“狗剩带着呢!走!”
石午阳不容分说,拖着他转身就往回冲!
此时,城墙上也亮起了大片火把,无数弓箭手和火铳手出现在垛口!
但石午阳他们与残余的追兵绞杀在一起,距离太近,城头上投鼠忌器,一时竟不敢放箭!
“撤!进林子!”
石午阳一刀砍翻一个不知死活扑上来的绿营兵,对着众人嘶吼!
他知道,这短暂的混乱是唯一的生机!
城里的守军现在还判断不出石午阳他们的意图,可能当他们是饵子。
一旦城里反应过来,派骑兵出城,他们就全完了!
众人且战且退,相互掩护着,像一股退潮的浊流,迅速脱离接触,涌向不远处那片浓密的树林边缘。
“曹蛮子!带人先走!”
石午阳把曹旺往林子方向一推,自己则横刀断后,眼神凶狠地盯着那些在江滩上踟蹰不前、打着火把逡巡的追兵。
曹旺这次没再犯浑,他知道轻重,一把捞起旁边被狗剩护着的、同样湿透发抖的吕文焕,吼了一声:“跟我来!”
带着狗剩和几个兄弟,一头扎进了黑黢黢的林子深处。
石午阳看着最后几个兄弟也退进了林子,这才猛地转身,也像影子一样滑了进去。
林子里漆黑一片,只有急促的喘息和枝叶刮擦的声响。
他伏在一棵大树后,屏息凝神。
林子外,江滩上,追兵的火把聚拢在一起。
领头的把总模样的人,举着火把往黑洞洞的林子里张望了半天,只看到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、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他烦躁地啐了一口浓痰,骂骂咧咧:“妈的!穷寇莫追!为个破俘虏钻这鬼林子喂狼?撤!回去清点人数!”
火把掉头,像一群不甘心的萤火虫,缓缓退回了俘虏营的方向。
林子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直到城墙上和江滩上的火光都渐渐远去、熄灭,只剩下沅江呜咽的水声和风吹过林梢的呜咽。
石午阳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,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,紧贴着冰冷的树干。
他靠着树干滑坐在地,胸膛剧烈起伏,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。
不远处传来压抑的啜泣声——
是那个叫吕文焕的孩子,终于从极度的惊吓中缓过神来。
曹旺摸索着靠过来,一屁股坐在石午阳旁边的烂泥地上,呼哧呼哧喘得像拉风箱,声音里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粗嘎笑意:“嘿嘿……司令……成了!都……都捞出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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